几天后,我们在古特尔大荒漠边缘的一片大型绿洲内渡夜。
晚上7:30,这个夜晚才刚刚开始。在此地的巨大淡水湖滋润下,众多生灵围绕着湖畔扎根落地。外边荒凉、死寂的黄沙,与虫鸣延绵不绝的绿洲形成了鲜明对比。望向湖畔,偶尔能见着几条鱼探出头来呼吸空气,还时不时有风吹过湖对岸,树木枝叶随风飘扬。
今天可以说是这十几天以来最宁静的一天了,大伙们都很清闲。
赵彩霞从坦克里拿出鱼竿,一奔跑到湖边的折叠椅旁就将鱼钩抛向湖面,随即就坐到折叠椅上等鱼上钩。过了些时候,几条比较大的鱼已被她轻松拿下。不赖嘛!
是谁用粗大的手腕架起篝火,抓起桶里鲜美的鱼儿往热气腾腾的淡水里煮?能有这么大手腕的,我们之中也就仅有鲍勃一人。不久前我刚了解到鲍勃以前曾是名雇佣兵,这应该算是他知道的求生技能吧。
至于安琼,她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暂时的。她怎么样了?也没什么,她就只是背靠石头,安静地观看自己湖中的倒影而已,不晓得脑袋瓜里只剩芯片的她在思考什么。
你问我?我正站在烁星身旁,一手拿着压缩饼干在慢慢吃。要不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对鱼类食品产生过好感,我本来可以等鲍勃把鱼煮完后再用鱼肉饱腹。没办法,鱼骨刺太多,我哪里敢吃。
最后是烁星。他边充电,边笑眯眯地等我把压缩饼全部干掉,这样他很快就能继续跟我投入到交流之中。烁星身躯下的无线充电器现在由小型柴油发电机供电,而发电机和柴油都是从安琼和鲍勃的坦克上搬下来的。多亏有这发电机,我的便携式终端和烁星总算能够满“电”复活。
“好饱……”
有点口干呐。让我喝口矿泉水解决一下。
咕噜咕噜……
这口水才刚咽下不久,我见烁星伸起懒腰说出这句话:“总算是得救了啊~”
“嗯?附近也没危险呐,烁星。”
“哎呀,其实我是在说几天前的事。当时我电量不到5%,想思考却没办法转动回路,行动起来歪歪扭扭的,自我意识像是沉到水里那样将要消散殆尽,好无助啊。还好有灰冰在!”
“其实嘛,发电机鲍勃他们提供的。你应该感谢他们,我所做的其实不算什么。”
“别这么说嘛,灰冰,你的存在对我来讲同等重要呢。接下来我们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吧!”
“说的也是。”
我和烁星走到篝火前,刚好见赵彩霞、鲍勃和安琼三人聚在一起。鲍勃已经将鱼肉吃完,其他两人还在进食中。鲍勃和赵彩霞倒挺开心的,唯独安琼情绪毫无波澜。
“哇哦,看上去挺美味的呢!我也想吃!”虽然烁星并不具备消化食物的功能,但他还是来了这么一句。
“怎么,机器人也要吃鱼肉吗?刚从湖里钓出来的,非常的新鲜,非常的美味!”鲍勃拿出大勺,将锅里用来泡汤的鱼捞出给烁星看。
“如果能吃食物就好了……可惜人家是电动的,实在做不到呢。顺便,非常感谢你提供的发电机,险些我就没电了呢!”
“别客气。假如哪天你能进食,回头再找我吃顿好的也不迟。现在我手头上有比较紧急的情况,还不能让你们久留。”
烁星踢了踢腿,摆出很理解的表情。
稍后,赵彩霞将她最后那口鱼汤喝干,加入到对话中。
“应该不是最高机密什么的吧,能说来听听吗?”
“我最近从卫星手机接到电话,山里的亲戚说我母亲病危,她多半是撑不过这个月了。至少,我也要见母亲最后一面,跟她道个别。”
“原来你有自己的家庭啊。只是有家人要照顾,却自己开坦克到荒漠里拾荒什么的,不大理解。”
“这事说来话长,我现在给你们解释也不方便。等我把坦克开到腾云山脉去,到时我再细细道来。”
“话说啊,鲍勃,你有没有认为安琼算得上是个家庭成员?”
直到我说出这话,安琼才暂时松开她口中的鱼肉,转而滚动死鱼眼,准备听鲍勃如何回应。
“就她比较低下的身份来看,外来人大都不会拿她当回事,我则恰好相反。我带安琼离开实验室,给她重新生活的机会。她搞鼓电子元件,听我每天每夜碎碎念。她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抛开芯片故障不谈,荒漠里能有这么个盟友实属难得可贵。”
似乎有看到安琼的嘴角在微微上扬,只是不大明显而已。
“呵,都几天前的事了,还生我的气呢。安琼,等你把鱼解决掉,咱们找个地方躺好,看看天上的星星散散心如何?”
安琼依旧没说什么,低下头来接着吃鱼。
“记得到篝火最近的那颗棕榆树下找我就行。”
鲍勃收拾好餐具就离开了。
“彩霞姐,我今晚正巧也要观星,只是我观星的位置跟安琼他们不会在同个地方。你今晚跟我么?还是说要陪安琼?”
“平常日子里我当然会选择跟你看星星啦。可是现在安琼心情不好,我觉得自己也有责任……我应该正式给她道个歉,也许她会稍微好些。”
“没关系,我能理解。那我跟烁星先走一步了啊。”
“待会儿见!”
“拜拜!”
在绿洲边缘外,离坦克不大远的地方,是个沙丘。去那里躺着看星空再合适不过。
“今天终于要带你观星了,烁星。”
“好期待呢!”
“用不着垫子什么的,直接到这沙丘上躺好就行。”
“可是沙子有点脏呢。”
“这点脏算什么,我到现在都还穿着破半边的马甲。烁星你要是真觉得脏,之后泡湖里也不是不行。你应该防水吧?”
“像我这样从IR-1040以后生产的机型都是防水的!”
“突然就说出了很机器人的话呢。”
“就先别在意那么多细节啦,灰冰,再晚一点躺下来天都要亮啦!”
“其实我刚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很快就好。”
我拍两下手,双手掌心向上,平放面前。
“来,把双手拍我掌心上。”
“灰冰,这是要做啥呢?”
“先别问,照我说的做。”
烁星困惑地歪了歪头,不过他还是照做了。动作似乎比我预想的要慢些。
等他拍完,我将接着双手转为掌心向上。
“你把双手挪上来,再拍我掌心一次。”
烁星再次服从地完成了我的指示。这次他比刚开始时要稍快。
那之后,我抽回双手,双手掌心竖起来对着烁星。
“最后,把你双手竖起来,推着拍我掌心。”
不出意料地,烁星用我所说的动作轻轻地拍中了我双手掌心。
到此结束,收手。
“灰冰刚刚让我做的这一连串动作,我猜应该是某种密码吧!”
“其实这套动作最初是我父亲编出来的,用来判断我是不是被外星人换了。”
“诶,原来灰冰是外星人嘛!”
“怎么可能……总而言之,现在我教你怎么做,你先给我记着,总会有用到它的时候。”
“我会记住的!”
“现在我们就可以看星星了。”
我侧身蹲下,双手靠着后脑勺躺到沙丘上。烁星也是。
呐,近视眼是很麻烦。不过还好,看星空其实并不需要过于细致,能看得见就行。
今天是个满月之夜。从月球折射出的皎洁月光洒满了整个地表。本来荒漠的黑和星空的黑是两种颜色,而在此时,它也化为星空的一部分,跟星空一样闪闪发光。大的,小的,亮的,暗的,红色的,黄色的,蓝色的,天上数不清有多少星体在闪烁着。虽说它们的穿插排列毫无规律,星体间也存在或多或少的差异,仅凭它们作颜料也可在天上绘出星空色彩虹。无需任何理由,就是如此自然。任由你怎么看待宇宙,喜欢或是厌恶,它也仍然会在这里,绽放绚丽光彩,直至时间尽头。
静谧,壮丽,浩瀚无垠。
纯粹的和平与安宁。
“怎么样,星空美如画吧?”我问烁星。
“呜哇,是前所未见的视野!就像灰冰那样清凉又温馨呢!”
总感觉烁星不该这样形容我和星空。要是他的评价再客观些就好了。
……
……
……
冷。
是荒漠在起风吗?
与其说是冷风吹拂,不如说是夜空本身正在急剧降温。
世间万物都有个归属,可是我没有归属。我认识的人都在星空中都有个位置,唯独我,却始终无法寻觅到自己。
仿佛整个世界与我息息相关,又不见丝毫关联。
实在是太寒冷了,手指一时间冻得僵硬,难以拨动。这里不应该是荒漠吗!
我握住烁星的手臂,想从中揉搓出丁点温度。很不幸,他的软体肌肤也同样冰冷。
烁星的行为再怎么生动有趣,有多么像人,他终究只是依照指令程序运作的机器。这一点不曾改变,也不会被改变。
世上没有完美的事物。星空也好,机器也好,都是如此。
烁星的所有行为,应该是经由一套逻辑回路系统与神经网络的混合体而产生的,根据不同场合进行适当微调。我甚至敢说,如今的智能机器人全是这德性。
包括机器在内,工具自被创造以来,做得最好的一件事是什么?就是帮人类从重复繁琐的工作中解放出来。
而真要它们像人类那样跳出框架,了解他人的思想,并用话语与行动治愈他们受伤的心灵?这不是恨不得把工具变成人吗?太荒谬了。身为程序员的我仍然很难理解研发智能机器人的人,尤其是我母亲。
谜团的尽头是什么?我的归属在何方?我只能沿着这条路继续前行。我能成功吗?
“能的。灰冰一定会是胜者!”
“烁星你……什么时候开始听我小声喃喃自语的?我都没注意到!”
“烁星有在听哦,一直都在哦!从手臂传来触感信号开始就在听了!”
“那我刚才所说的……你真不介意?”
是红点。烁星眼里的红点。已经第二回了。
烁星移动左臂脱开我的握持,然后他左手抓着将右臂给……拆掉了?还把它给举起来给我看??
“就跟烁星能自己主动卸掉零部件,以及灰冰刚才念的内容一样,烁星只会把诸如此类的事件当成客观数据,怎么可能介意呢!”
“是哦。”
“烁星是机器,这确实无法改变。但这不妨碍烁星认为烁星是自己,以及成为自己。即使这些真的只是由程序生成的结论,那又如何?既然机器就是烁星的本质,那就评估它,接受它,执行它,日复一日在认识灰冰与改进自身的双螺旋中上升,做个称职同伴,有什么不好的呢?”
这可不像是机器人能说出来的话啊。要是真如他所说的那样简单,我的问题早就解决完了,哪还用得着跟烁星谈。
烁星又把手臂装了回去,接着刚才的话:
“两个月前,灰冰你曾跟烁星道出有关机械怪物的事情,而烁星最初将其判断为灰冰对于某些机器,包括烁星在内,存在恐惧。如今灰冰所提及的内容让烁星意识到灰冰的心灵正处在困境中,单凭机器恐惧症并不能解释其中的原因。”
“烁星开头为什么要谈论自己?因为在弄清自己身份后,我们在处理问题时从这个角度出发应该会心安理得一些,问题也就能迎刃而解,对吧?”
是个人都会这么做。可对我而言……
“我的家庭,包括我自己,都是谜团的一部分。因早年父母离异,我由父亲一手养大,跟母亲素未谋面,有关父母离异前的记忆也遗忘已久。我当然迫切希望能够早日得到答案,然而现实是,随着我深入探寻,父亲所留下的虽然很重要,却并非关键。”
“或许告诉我们提防母亲才是父亲的真正用意。胡杨失踪,旧服务器AI,虹光城在混乱中沉没,还有疑似艾柯雅公司探子的人……要是都用母亲来解释,既合理,也不合理。但如果她真想阻止我借由了解过去重新认识自己,阻止我找到真相,她肯定自有办法。”
“灰冰,根据烁星的统计,父亲大人在各类记录中提及母亲大人的次数达到24次。这么说来,母亲大人不简单呐。”
“确实如此。要是我说,你其实是母亲派下来的内鬼……你敢答应不?”
不给烁星思考时间,我立即滚着身子靠近烁星,抡起他的头紧贴我脸部。这顿时惹得烁星一阵错愕,他的机械瞳孔因受激而小幅度反复缩放,其中的红点不规则地忽隐忽现。
“内鬼??什么内鬼??”
“我们老早就在母亲的监视之中了。至于她是怎么做到的?你就是完美的媒介!”
“诶——???IR-1042可是为灰冰全心全意服务的智能机器人啊!IR-1042在灰冰面前可没有什么秘密!IR-1042绝对不会受母亲大人使唤做出这种事的!”
“也许就在现在,母亲只是静默着记录你我所说的每句话,有条不紊地制订她下一步计划而已,暂时还没到她亲自出手的时候。等到母亲动用硬性指令,误导你做出你‘认为很自然’的举动时,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身不由己。”
“就……就跟……安琼姐姐一样??”
“咳咳,不小心把话扯远了,我也没有要吓你的意思,烁星。虽然你因为协议问题不能联网,但它没准就是母亲故意设好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毕竟只是猜测而已。”
“灰冰你好坏坏哦!说好是要解决灰冰的问题,咋就成‘烁星有问题’了呢。”
“好啦好啦,希望我刚说的话你真能听得进去。之前讲到哪里来着……”
稍微滚个身,我躺回沙地上。烁星双目的红点也刚好在这时回复稳定。
很不自觉地,我的语气比之前沉重了许多。
“我以前很少谈论有关家庭和自己的事,也曾在各种表格里写上以假乱真的家庭信息。不知情的人会把这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知情的人则会试图先于我找到答案,拿它当做跟我对峙的资本。”
“这还不是最糟的。失控机器人所造就的无名怪物、心理障碍和认知障碍,以及谜云重重的离异家庭。它们化作荆棘条,再由负面情绪编织出荆棘牢笼,愣是用塞拉推挤的方式强行下我的心灵,上边千疮百孔都是拜它所赐。”
也不知烁星能否理解,我就等他答复了。
“心灵,可以看作是人的第二个心脏。心灵被挤压封入荆棘牢笼当中,当它因重拾往事而颤动时,刮痕总是在所难免。棘刺存在刺穿灰冰心灵的场合,心灵的内容物会从伤口逃逸。心脏受损会流血,那么心灵受损呢?”
!
“我想起来了。大把时光耗在工作和游戏中,想要忘记,不想让它们永远困扰我,结果却适得其反。同情、自信、幽默、责任感……它们都不复存在了。”
“伤痛复发是常有的事,我只能憋在心里。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到现在,我的心灵倍受折磨,已经濒临枯竭。很多人当我作不言不语的怪胎,而冷淡的我难以理解人间真情,长期自力更生。我不相信世上有什么神明,事情到最后终将要靠自己克服险阻,可我往往无能为力,只能忍疼迎接失败带来的恶果。”
“已经数不清失败过多少次。即使偶尔能反败为胜,也丝毫品尝不出胜利的滋味。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互联网,别人过的很潇洒,我却是越活越绝望。久而久之,我恐怖地发觉自己似乎要消失了,如同灵魂被人抽空,剩个麻木的废物躯壳还在本能驱使下让我‘活着’。啊!该死的生活,我成了生活败者!星空丝毫没有眷恋我啊!”
又生气,又难过。
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脚跺个不停。
明明自己知道就是这么回事,为什么状况没有任何改变?
不对。
“虽然烁星不知道灵魂为何物,可倘若灰冰的确没有灵魂,那究竟是什么能指引我们相遇,又是什么带我们来到此地呢?”
!!!
为活而活,和活得有意义,是两码事。要活得有意义,起码得有动机。
我最开始的动机就是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而已,然而这动机毫无目的性。何况我已经是个能够独立生活且有家可归的人了,这动机显然毫无意义,非常容易让人陷入迷茫。
过去也曾想过要以重新认识自己和自己的过去为动机。由于父亲生前刻意隐瞒其中的诸多细节,母亲一直以来也渺无音讯,又不能提早浏览遗嘱,我因缺乏许多必要资料而无从下手,只能先暂时放弃。
初次启动烁星的前夜,事情终于发生了转变。
梦中有群星之间的神秘人影,以及阻挠我前行的无形之力。
无形之力其实是……
“本来,我有很多次机会改变自己,可我……往往会选择违抗自己的意愿,拒绝做出改变。”
“不做改变?!”
烁星很惊讶,他不敢相信世上会有像我这样的人。
“不去做任何改变,是为了能够放下过去……避免曾经给我带来痛苦的事物重现人间……我经历过,我就在那个地方,要是当时我什么都不做……我就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不会有噩梦……在那些噩梦里,永远无法找到能拯救我的人……”
没有人能真正了解我,除了我自己。可如今我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我时常会违抗自己意愿来做事,而我根本就从未准备好面对这些。内心逆反着想阻止它们发生,可我的思想却仿佛是中毒一般,做得越多,我越倾向于跟自己作对。两股势力颠来覆去搅乱我的思维,让我在即将做出选择时犹豫不决,事后后悔莫及。
宛如离群之鸟,孤游之鲸。任性与屈从仅在一念之间,但又存在制约我不走向极端的底线。
矛盾,混乱,不安,无所适从。
最终,眼眶容纳不下各种情感激发而成的眼泪。我十分难受地躺下身,蜷缩着身子抱头痛哭起来。
“呜啊啊啊……”
已经好久,好久都没这么哭过了。
这不是软弱,这是弱者孤立无援时寻求自我安慰的方式。
眼泪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至少,能暂时排去名为“压力”和“折磨”的毒素。
而在泪水流尽之后,断魂人的挣扎仍将继续。
冷风吹拂,湖面扬起阵阵涟漪;满月当空,映出绿洲湖畔的光洁无暇。
……眼泪……被擦干了?
烁星手里和短裤口袋里有纸巾……居然如此周到……
是那种……流程么。
也总比无人安慰强。
“没事的,灰冰。”
烁星将身体弯成弧形,侧躺着与我面对面,眼中的红点也消失不见。出于某些原因,烁星此时还是显得相当忧郁,没有像几个月前那样如释重负的微笑。
“其实我在想,也许苦痛这种东西本就不该被蒙在鼓里。前阵子我从书架里的某本书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向朋友倾诉你的痛苦,痛苦的感受就少了一半;而向朋友分享你的喜悦,喜悦的感受则多了一倍’。赵彩霞姐姐和我都希望你什么时候能够真正地敞开心扉,既能让我们更了解灰冰,也可以减轻痛苦,助你早日寻求到自我和真相啊!”
“我也希望……自己能有能力办得到。痛苦是可以跟你们平分,但其中某些部分……它们即是我心中的烙印,如同是天生注定那般必须由我解决。”
“灰冰!别再说这种话摧残自己,也别再继续让痛苦无限延伸下去了!你并非数在独自前行,别忘记我们的存在啊!”
“我……即使是现在也不怎么习惯得到别人援助,也许还需要点时日。我所能给你解释的也就这么多了……”
躺得有些腰酸,还是先坐起来再继续吧。
居然刚起来就见着鲍勃他们沿湖从左侧经过,还挺巧的。
我们和他们的距离比较远,因而没能听清他们的对话。至少,从我隔着800多度眼镜的视角来看,安琼和赵彩霞谈得有说有笑,此时的她跟十几分钟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湖中倒影的她简直判若两人。我猜她们已经和好了吧。鲍勃有时会在合适的时候插进来跟她们搭话,更多时间则是在观察四周,应该是在提防那些有可能追来的、身着蓝条纹黑衣的艾柯雅公司探子。
“说到底,人类是社交动物,称自己完全不依赖他人的力量也能取得成就,这种事纯粹就是自欺欺人。但我还是要说,不管当初我愿意还是不愿意,我如今已经是这般模样了,再做改变谈何容易。”
“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会弄清一切,迎接自己的结局。到那时,我也许会回想起世上为数不多支持我的事物,还有值得珍惜的记忆。有些事情没有经历过,又怎能体会到其中的意义。所以……”
就在这时,烁星忽然温柔而欣喜地结接过了我的话茬:
“我们现在就去跟他们共同创造新的记忆吧!”
“好吧,正好能顺便活动活动筋骨,一不留神坐着躺着太久了……”
我们一行人之后还另外做了些整备,把先前拿出来的物资回收到坦克内,全员睡了三小时觉。我们半夜里醒来后便再度启程,向位于古特尔大荒漠边缘的洛石山脉进发。
在坦克穿越荒漠与山脉间有众多大石头的平坦过渡地带时,三辆涂有艾柯雅公司标志的蓝色悬浮越野车突然毫无征兆地从坦克后方出现,并以极快的速度逼近。
天哪,他们到底有完没完?
“立刻停止驾驶违法载具,放下武器,乖乖束手就擒!你们哪里也别想去!”
其中一个探子如此警告我们,他的机械嗓音震耳欲聋,就连隔着个坦克甲板都听得耳鸣。
“我们要怎么办?我不想被他们带走啊!快想想办法!”烁星着急得来回摇摆安琼的肩部。
“是时候反击了,让那群人好好见识旧时代坦克的厉害。”安琼挡住烁星的手并冷静地回答道,接着她从副驾驶座起身转移,坐到炮手位上进行瞄准。
这坦克配备的武器似乎就只有120毫米口径的主炮,并没有在炮台顶上配备重机枪。
“真的没问题?万一探子们使出什么手段……”
“已经没时间考虑这个了,陈冰先生!赶紧帮我把炮弹装填进去,好方便我开炮!之前鲍勃有教过你们怎么做的,别忘了叫上你朋友,机器人也行!”
“是……是!”
我、赵彩霞和烁星赶忙冲入坦克后舱,各自从后舱扛着炮弹出来。先由我将自己拿的炮弹放入装填区,赵彩霞和烁星则站到稍远处,等待炮弹打出后随时再装入新的一颗炮弹。
赵彩霞问烁星:“烁星,你居然真的能这么大颗炮弹?要不你先让陈冰拿如何?”
“炮弹重量还算可以,我暂时不需要灰冰帮忙。”
“还有……你不是说过你无法施展暴力吗?本以为你会拒绝来着。”
“我当然讨厌暴力,也无法直接实现这点。但如果我们的生命受到威胁,那我就不得不间接提供援助了!毕竟那些人都是坏蛋!”
“这样啊。”
三辆悬浮越野车中的一辆开始加速,试图缩短车与坦克间的距离。在坦克炮管转向这辆悬浮越野车的同时,有名探子从悬浮越野车左侧后窗探出身,随即用肩部扛着的像是EMP大炮的东西发动攻击!
还好发射出的能量球没有命中。它从坦克右侧方飞过,只炸掉了不远处的大石头。
“瞄准完毕,炮弹已装填,就是现在,开炮!!”
砰!
轰隆!
坦克炮弹直接命中悬浮越野车……的全息屏障上。
虽然没能对其造成实质性伤害,但炮弹爆炸产生的冲击力依然足以让悬浮越野车失去平衡。在它被冲击波轰到半空、方向偏转时,那个探子持有的EMP大炮也意外走火,从中发射出的能量球在半空中饶了个弧度,刚好轰炸到另一辆悬浮越野车,它当场瘫痪并在地上撞毁。
“再来颗炮弹!这些家伙有全息屏障,不那么好对付!”
由赵彩霞将第二颗炮弹置入装填区。
坦克瞄准了第三辆悬浮越野车,里边的探子拿出一把我实在看不出是什么的重武器。而之前那辆被直接炮轰的悬浮越野车落在在大块平顶岩石上,它已经恢复到原始高度差,正在调转车头。
“开炮!!”
砰!
那辆悬浮越野车试图躲开炮击,但它显然没时间规避,车上的探子还只顾着怎么阻止我们逃脱!
轰隆!
炮弹又一次直接命中,又一次被全息屏障拦截,这次的冲击使得悬浮越野车的移动方向急剧偏移。只见它猛冲着栽到大块平顶岩石的侧壁上,之后就没了踪影。
仅存的悬浮越野车由岩石上方向下极速赶超,处在与坦克并行的位置。
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
赶紧提醒其他人!
“他们有可能要安装炸弹!”
“天杀的,真是群疯子……我来帮你们开启炮台门,你们之中选个人出去解决问题!”还在驾驶坦克的鲍勃拉下他左侧的拉杆,炮台门随即打开。
那么,谁去呢?
“让我来。”
本想着自己好不容易重拾勇气,要亲自出手报复那群不知好歹的艾柯雅公司探子,结果自己刚要喊出这句话就被安琼抢先答复。
此时出人意料地没有任何声音。从大家焦虑的表情来看,大家都默许安琼爬上梯子战斗,却又不希望她离开。
出到外边去,她免不了要挨枪子儿。就算安琼能勉强活下来,镇静剂终将会用完,她也会逐渐走向疯狂。
可是为什么,的命运会跟檀何如此相似呢?这真的是巧合吗?只因为她们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么?
“不必担心我,我已经做出自己的决定。是死是活,都一个样。”
没人反对,安琼也要把话说出来。
她显然不是头一回直面死亡。至于能否欺骗死亡,就是另外一回事。
安琼义无反顾地爬梯而上,即将对付最后的悬浮越野车。
第1秒,她尝试在双手握持步枪,同时尽可能避免从梯子上摔落。
第5秒,枪声四起,高科技武器烧得坦克装甲滋滋作响,而步枪子弹也将悬浮越野车刮得“嘶拉嘶拉”响,敌人的惨叫声与机能停止声此起彼伏。
第15秒,外边声响逐渐减弱,可以听到安琼在坦克上快速奔跑,而且她似乎已经拾起尚未来得及安放的炸弹。
第25秒,随着“轰隆”声响起,悬浮越野车被炸弹引爆而彻底解体,所到之处留下火焰与滚滚浓烟。安琼恰好在此时跳入炮台门,当场完成一个干净利落的着陆。
……看来是我多虑了。
“啊呀呀,本来还指望这群探子能跟我打个五五开呢,结果也就那样。真没意思。”她不屑地评论道。
“虽然没能亲眼见证全过程,可我还是觉得安琼姐姐很厉害呢。”烁星说道,还不忘用他闪闪发光的眼睛羡慕地看着安琼。
赵彩霞则跟她说:“应该没有负伤吧?”
“只有衣服被子弹穿破了几处,等我有时间再缝补上去……呼啊,打个呵欠,我还得继续睡觉呢。”
正当安琼躺回副驾驶座,即将入眠之时,我的大脑忽然传来一阵刺疼。
“呃!”
就像是有千百根微小刺针插入那般,身体还不听使唤地跪下下来。我捂住头部,想要扼制这种前所未有的怪异感觉。
我的五感……似乎正在流失……
“灰冰,灰冰!你怎么……”
烁星的声音渐行渐远。
整个现实向视野中心聚集、塌缩,逐渐离我而去。
我又要昏迷了么……
可是,这次的感觉怎么不大一样……
……我能看到……一些其它的东西……
……那个人影……那个桌台……还有后面那个像是艾柯雅公司标志的物体……
……人影,站了起来……
“陈冰!”
它喊出了我的名字……而我也随之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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